一不可。

    并且太上河有规定,客官们必须得找到与自己手中丝帕上唇印相同的姑娘才可,否则恕不接待。而最先找到的优胜者,今晚一切的花销都不用自掏腰包。

    有的人半路没了耐心,想着再一个个找下去都差不多,自己也知道无法拔得头筹。

    因此作乱,便想要霸王硬上弓,不过这样的客官无一例外,都被太上河的河吏从窗子里直接丢了出去,像是块小石子般,掉入了太上河中。溅起一片硕大的水花不说,还会遭到众人耻笑。

    凌锦留下自己的唇印显然也是故意的。

    刘睿影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太上河,知不知道这个游戏的典故,但他却很清楚凌锦这样做除了给他难堪以外,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除非她就是为了让傅云舟出头,把自己内心里不方便说出来的话说出来,借此几重压迫之下,让刘睿影答应自己先前的条件。

    她虽然看似清闲,但毕竟也是诏狱的十八典狱总提调。即使每天晚上都会喝酒到深夜,醒来起床时已经临近中午,她也是很忙的。

    只是凌锦的忙碌和傅云舟这样的典狱不同,她的忙碌更多的是在心里。

    许多事她知道这十八个手下完成不了,迟早要来找她定夺,但是她从不会抢先开口,而是都在心里默默想好决断。

    带他们真的找上门问出来后,她便会将自己心中所想尽皆说出。

    这样的忙,是劳心。

    什么事儿都得想到前面,做到后面,比事事都争着做的又快又好更难。

    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整个诏狱她凌锦一个人足以支撑,还需要这十八位典狱做什么……

    “老十三……”

    凌锦缓缓开口说道。

    但却并未抓转过脸庞。

    四目相对时,说话或许会更深入人心。但像凌锦这般,好似不经意间的闲聊反而更有威严。

    “凌夫人,您吩咐。”

    傅云舟说道。

    十八典狱中他排行第十三,因此在诏狱中和他同为典狱的其余十七人以及凌夫人就把他唤做“老十三”。

    诏狱是个不需要拥有姓名的地方。

    姓名本就是个代号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用唯一的代号喊来正确的人,就可以。别的却是不用计较太多。

    凌锦一开始这样排序,是按照他们十八人的年龄、资历、能力,统筹考量后决定的。

    不过最本质的原因,是她着实记不住这十八个大男人的名字。

    尤其是十八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轻声碎步,连眼神都不敢交错的男人。

    每次看到他们,凌锦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进了先前皇朝时期的太监窝。

    这让她更加提不起任何兴趣来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干脆就以代号相称,互相之间反而干练通达,效率提高了不少。

    “你不是读了不少书,向来还以读书人自居?”

    凌锦问道。

    “凌夫人夸赞,在下愧不敢当……最多算是半个,半个读书人而已……”

    傅云舟说道。

    哪里还有先前的气势?和蚊子叫却是没什么两样,要不是这“散场两短堂”中安静,或许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不过这是刘睿影的想法。

    对于凌锦而言,听不听得见都无所谓。

    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这句话出口后,傅云舟说些什么。所以她也并没有竖起耳朵听,而是等傅云舟这一阵“嗡嗡”结束之后,才接着说道:

    “半个读书人,这说法倒是有趣……不过读书人启蒙时不都要摸熟记什么归?你可否背被我听听。”

    “回凌夫人话,是《纲常规》。无纲常而人不立,无人则无世道,无庙堂,所以这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读的第一本书。”

    傅云舟说道。

    接着他便摇头晃脑,很是熟练且满含韵味的背了出来。

    结果刚出来两句,便被凌锦挥手打断。

    傅云舟以为自己过于紧张而记错,只好从头再来一遍,结果还是被凌锦在同样的地方的打断,却是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沉吟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如顿悟般跪地不起,叩头如捣蒜。

    “凌夫人,是在下错了!您与刘省旗饮酒叙话,哪里有在下插嘴的地方?”

    傅云舟一边磕头一便说道。

    凌锦并不表态,但这一声声敲击仿佛锤在刘睿影的心头,让他很是坐立不安。

    “好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下去!”

    凌锦说道,语气严厉,脸上却依旧淡然,似乎眼下的人不值得她抬抬眼皮,皱皱眉头。

    刘睿影心思烦闷,根本没有注意到方才傅云舟整整磕了一百个头,凌锦才将其斥退。

    傅云舟虽然也是武修,但这把一口气不停的在地上磕头一百个,却是要比读书难受多了。读书人都觉得自己苦,考不出个功名来不但日子清贫,更是让街坊四邻都瞧不起。

    像傅云舟这般的诏狱典狱,从中都查缉司的大门走出去,就算是到了中都三大家的门前,跺一跺脚,也能有几分体面。这才是那些个读书人所向往的,有身份,有地位,还有权势。

    今朝埋头苦读,明日笑对苍天。

    但他们哪里会知道,就因为一句话没有说道点子上,这位诏狱地典狱就得在众同僚以及刘睿影这个外人的面前连连不断的磕头一百下。

    要是只有其余十七人倒也罢了,同为诏狱典狱,和自家兄弟没什么两样。所谓家丑不外扬,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是决计不会将自己的丑事说出去的。

    不然外人沸沸扬扬的可不光是傅云舟一个人的事儿,都会连带着整个诏狱,弄得他们也颜面无光。

    傅云舟从“三长两短”堂退出去前,抬眼瞟了一眼刘睿影。

    当时刘睿影并不想看到磕头的样子,因此转向了旁侧。

    而他的这道眼神却犹如毒针一般,让刘睿影的侧脸刺痛不已,还略带麻木。

    刘睿影和凌锦凌夫人同坐在榻上,傅云舟看似是给凌锦磕头,但他刘睿影岂不是也全都受着?故而才会用如此怨毒的眼神看向他。

    “刘省旗,心病我给你除去了,现在可是能喝酒了?”

    凌锦说道。

    “在下不喝酒并非是因傅典狱的缘故,而是今日和查缉司掌司卫启林大人有约,担心过会儿一身酒气,太不尊重。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凌总提调传唤在下来诏狱一事是否知会过卫启林大人?”

    刘睿影说道。

    凌锦从琼鼻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而后双手交,肘部放于案几之上,用手背托着下颌,很是玩味的看着面前这位敢于和自己叫板的年轻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但刘睿影这般有性格的年轻人,反而让凌锦只想给他敬酒,一点儿都舍不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