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

    聂嗣走在前方,栾冗与崇侯翊落后两步,韩伯在聂嗣身前引路。

    “韩伯,是谁来府上拜会?”

    “回少君话,是大司徒邓公之子,邓述。”

    “何事?”

    “似是为了少君而来。”

    “我?”聂嗣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韩伯。

    他和邓述素未谋面,后者拜访他做什么?

    韩伯道:“奴婢也不知晓是何缘故,他此前并未送来拜帖。”

    “如此说来,他是突然上门的?”

    “确实如此。”

    闻言,聂嗣轻轻蹙眉,他和邓述可不认识,也没有半点交情。此人乃是大司徒之子,官居执金吾郎将。俩人无论是公是私,都没有半点瓜葛。

    难不成,他是借着拜访自己的名义,过来找自己的父亲?

    这么想着,聂嗣一时间没注意脚下,忽然撞到什么,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好在栾冗眼疾手快将聂嗣扶住。

    他站稳后,发现撞到自己的是异父异母的妹妹妤儿。

    “兄兄长。”她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聂嗣,有些害怕,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撞到人不妥。

    “妤儿,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没吃晚膳好饿。”说着,她将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手上抓着一块糕点。

    见此,聂嗣朝着韩伯道:“不用陪我了,你带着妤儿下去吃点东西,我自己去找父亲。”

    “唯。”

    另一边,聂府会客堂。

    邓述今年二十余岁,身材不似他父亲邓亥那般矮小。他身高中等,面相普通,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他自己特地留的两撇小胡子,看起来颇为滑稽。但是邓述从不认为自己滑稽,他只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世叔,冒昧来访,还望见谅。”邓述抱手作揖。

    聂抗问道:“世茂来此,可是大司徒有事?”

    邓述微微一笑,言道:“父亲常言聂公才思敏捷,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侄儿确实身负父命而来,有要事商议。”

    “说吧。”

    聂抗起手,端起酒壶给他满了一杯。

    邓述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精明的色彩,一眨不眨的看着聂抗,嘴巴轻轻一动。

    “今日朝堂所议之事,世叔若愿相助,父亲说了,两年后,他保举聂嗣成为一郡郡丞。”

    酒满而溢,醇香酒味散发。溢出的酒液落在案几上,侵湿一片。

    “人老了,眼睛也不行了。”将酒壶放下,聂抗拿起酒盏,直接扔掉。

    便听的‘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邓述眼角抽搐。

    “聂公,这是何意?”

    他努力的压低着声音,像是在压抑体内的怒火。他不明白,聂抗为什么会突然不给他面子。

    “多大的酒盏,装多少酒。多了,酒撒了,酒盏也没了。如此浅显的道理,世茂,你不懂么。”

    聂抗挥手,从奴婢手中接过一只新的酒盏,摆放在邓述面前。这只酒盏,比上一只还要精致。

    须臾。

    邓述收拾心情,再度询问。

    “聂公,你觉得,酒盏之中,应该放什么?”

    “酒盏,当然要放酒。”

    细颈酒嘴微微倾斜,清冽的酒液抛洒弧线,稳稳落在酒盏之中。

    几息之间,酒盏眼见盈满。

    “朱嘉之事,凭君处置。”邓述吐出几个字。

    话落,酒停。

    酒液齐平酒盏沿口,不多也不少,酒面倒映着邓述的面孔。

    “尝尝吧,最好的西域蒲桃酒,一壶三十金。”聂抗放下酒壶,伸手邀他品尝。

    呼!

    闻言,邓述松口气,骤然放松。

    “却之不恭。”

    邓述端起溢满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抹掉嘴唇上的红色酒液,他笑着恭维道:“早就听闻聂公颇有门路,如此醇正的蒲桃酒,只有聂公能拿出来,真叫人大饱口福。”

    “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我送你两壶。”

    “多谢。”

    邓述躬身一礼,旋即拿出一张绢帛放在案几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文字,这是一张地契。

    “劳烦聂公,将之交给大司马,这是我父亲的一点心意。”

    “我知道了。”

    “如此,侄儿告辞。”邓述躬身一礼,起身离去。

    片刻。

    聂抗道:“出来吧。”

    屏风后,聂嗣走出来。

    “坐。”

    聂嗣来到他面前坐下。

    “都听见什么了?”

    “大司徒贿赂父亲。”

    “错,他是借我之手贿赂大司马。还有呢?”

    “朱嘉现在是父亲的人。”

    “错,从始至终,朱嘉都是为了他自己。”

    聂嗣轻笑,“命虽不归父亲,但是利益一致,一样。”

    “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