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身份暴露,聂嗣只想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究竟知不知道是栾冗射伤的她。

    如果她知道事情真相,那聂嗣就该考虑让栾冗回栎阳避祸。因为这个女人显然是太后的人,射伤太后的使者,这个罪名可不小。虽然天子和太后势微,但是不代表他能无视天子和太后。

    “聂少君承认否?”她紧盯着聂嗣。

    聂嗣苦笑一声,“我还能反驳吗?”

    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子反驳,因为那毫无意义。只要她前往河东调查一番,只怕就能获知真相。

    “既然你救下我,为何不愿与我相见?”

    “因为我看见你身上的令牌,猜测你可能是天子的人,我不想招惹麻烦,所以选择不与你见面。”聂嗣如实说道。在他看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释说辞。

    “那你可知,是谁射伤了我?”她问道。

    闻言,聂嗣心中大松口气。

    “我不知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中箭落在庭院之中。”

    她相信聂嗣的说辞,因为她找不出聂嗣是凶手的理由。毕竟,她永远也不会想到,栾冗射伤她,只是一个巧合。

    胭儿颔首,突然发问,“如此说来,是你给我治伤的?”

    “是。”

    “我的衣裳也是你换的?”

    “嗯,是我。”聂嗣顺口回答。

    嗯?

    不对劲!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短匕抵达脖颈。

    脖颈略感微凉之意,个中又带着丝丝杀意。

    “果然是你这个登徒子!”她咬着银牙,怒视聂嗣。

    这个时候,聂嗣才明白他被套路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暗暗告诫自己,聂嗣索性负手而立,面色十分平淡。

    “你要杀我?”

    “你这登徒子看光我身子,我定要剜你双眼!”她既怒且羞。

    好恶毒的女人!

    “杀了我这个救命恩人,你能安心吗?”聂嗣脸不红心不跳,堂而皇之的说不要脸话。

    她迟疑了,短匕稍移一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性命的确是聂嗣所救。故而,对他的话也无从反驳。

    聂嗣惨笑一下,继续道:“其实,能死在你手里,我一点不后悔。我知道女儿家对清白的看重,虽然我是因为救人的缘故,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仍旧是让你蒙羞了,我确实该死。”

    闻言,她手中短匕又移一分。

    察觉到她的动作,聂嗣心里已经有底。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杀心不是很重。

    须臾。

    他则长叹一声:“河东前却不复来,大河汀滢水平杯。湖底月非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中人。”

    “动手吧!”

    一声低喝,聂嗣目不斜视的看着她。

    目光中带着忧伤,忧伤中又夹杂这一丝痛楚,痛楚之余又有一丝无奈。

    她看着那一张俊脸,脑子里面回想着聂嗣刚刚的话。她也是腹有学识之人,自然能理解聂嗣如此露骨的话。

    “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短匕再次紧抵聂嗣脖颈,以其刀刃之锋利,能轻而易举给他脖子开道口子。

    如此近的距离,聂嗣也没办法呼喊外面的栾冗和崇侯翊二人过来搭救。

    见此,聂嗣心中微微‘咯噔’一下,而后暗暗告诫自己要把握尺度,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

    聂嗣神色哀伤道:“我情愿你杀了我,你知道么,我宁愿见不到你。为何让你我如此相遇,为何你我之间如隔天堑。今夜若是能死在你手中,我心甘情愿,我无怨无悔。”

    “我本不该说这些,可是心底话不吐不快。自河东一别,我日日忧你箭伤。我常常恨自己胆小无用,在你最危难的时候离你而去。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我上天对我的惩罚。”

    “最后,在我死之前,姑娘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希望来世,化作一株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为你遮风挡雨,我愿用几世,换我们一世相遇。”

    话落,神伤,眼眸含泪。

    心中,聂嗣只想说一句,‘我人麻了’。

    这种羞耻的话,只能配合这张俊脸说出来,换做一个长得丑的人,只怕现在尸体都硬了。

    聂嗣在尝试打动这个女人的恻隐之心,她是太后的人,如果河东的事情被太后知道,只怕会徒生波折。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这个女人不知道是栾冗射伤的她。

    可是崇侯翊的事情还没完呢,要是被太后查出来崇侯翊在雒阳,他真得让崇侯翊流亡天下了。

    胭儿人也麻了。

    她何曾听过如此情深之言。

    那诗,那词句,无不饱含深情,令她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那一夜,她昏沉之间,倒在他怀中的感受。此刻再次见到聂嗣的那一张俊脸,心中印象更加深刻。

    风起青丝缭乱,心儿也跟着乱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