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蒙城废墟。

    漆黑的三尖石碑,直冲云霄,插入太阳亮洁的光芒中。

    一位满头白发的青年,沿着2000多阶台阶,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一滴斗大的汗滴,从额头渗出,落在青石台阶上,摔成八瓣。起伏不定的肺部传出响亮的喘气声。

    身旁一位戴着墨镜的黑制服伸手搀扶,却被他无声的拒绝,目光坚韧,脸色赤红,一步一步

    他的身后是延绵数公里攒动的人头。

    有身体健壮,走路如风的青年。

    也有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者。

    甚至有懵懂无知,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幼童。

    鸦雀无声!

    一百多万人类代表,默默的跟随在白发青年身后,沿着青石台阶,一步一步

    草丛中的蟋蟀止住叫声,路边的树叶停止摇曳,天上的云朵早已消散,整个世界似乎停滞了一般,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回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绵长的台阶走到尽头,寂静的人群排着整齐的队伍,跟在白发青年的身后,踏上一个空旷的广场。

    一座直插云霄的漆黑三尖石碑,耸立在广场中央,犹如一把利刃般,把整个天空劈成两半。

    石碑上,密密麻麻的镌刻着,各种语言书写的名字。

    这些由几个笔画或简单字母组成的简短名字,足有千万之多,每一个……都代表……一条新鲜生命。

    白发青年在石碑前站定,低下头,脸色肃穆。

    广场上,百万人类立刻同时低下头。

    健壮似牛,肌肉鼓起的壮汉,低下头,牙齿紧咬。

    拄着拐杖的老者,低下头,浑浊的眼睛中溢出点点晶莹水花。

    无知蒙童,低下头,把弄着母亲的衣角。

    “今日,人类的耻辱日!”李默转过身,乌黑双目,无尽悲哀。

    耻辱!

    广场上,百万人类的心脏如被一条皮鞭击打般,撕开一道鲜血淋淋的伤口痛彻心扉!

    “百万年前,智慧的火花在人类的头脑中萌发。孱弱的人类由猛兽的食物,逐渐演变为地球的主人。”

    “原始人类躺在石头洞穴的深处,用草药涂抹被野兽撕裂的伤口;洪水过后,人类咬紧牙齿,重建被冲毁的家园;大火肆虐,人类用身躯扑倒在炽热的火焰上,只为保留最后一颗种子。”

    “长达百万年的历史,充满血与泪!”

    “直至,科学开始萌芽。无数前辈在黑暗中苦苦摸索,只为看透隐藏在迷雾后的宇宙规则!”

    “经过千年的发展,人类终于摆脱蛮荒,成为一种文明生物。我们造出巨轮跨过大洋,我们发射火箭,登上太空。”

    “人类的未来一片光明!”

    “可是,现在!”

    李默声音沙哑,大声喘着气。

    一旁的周东面色担忧,却只能站在一旁。他知道这个时刻,全世界的人,都在电视机前收看这个画面。

    “现在!”李默声嘶力竭:“这个该死的宇宙,竟然准备夺走我们所拥有的的一切,摧毁人类文明,抹除我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我!李默,作为一个地球人类,绝对不答应!”

    “你们呢?”

    “不答应!”

    广场上,百万民众面色赤红,挥舞胳膊,竭力喊出生平最大的声音。

    “不答应!”

    亚洲的上空,响起彻嘹亮的声音,天空顿时清澈许多。

    “不答应!”

    欧洲的上空,响起嘹亮的声音,侵入海岸线的海水开始退却。

    “不答应!”

    “不答应!”

    非洲的上空,响起嘹亮的声音,隐藏在草丛伸出的猎豹夹着尾巴逃跑。

    “不答应!”

    地球上空,响起嘹亮的声音,天空中的太阳似乎黯淡许多。

    撕心裂肺的呼喊,几乎耗尽李默全身气力。他双手颤抖,从周东手中接过一个红绸布包,解开明黄系带,里面是血迹斑斑的锤子和凿子。

    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三尖塔前。

    右手扶凿,左手举锤子。

    “铛铛铛”

    广场上响起金属凿击石头的声响。

    左手震麻,右手疲酸,点滴汗水从额头渗出,滴落在眼睛中。

    眼前一片模糊。

    每一个人一生要书写十万多次自己的名字,笔画顺序早已深入骨髓,这模糊并不妨碍李默的镌刻。

    一下两下三下

    这天地间只有锤子敲击凿子的声音。虎口震裂,鲜血渗出,沾染在石碑上

    终于

    “李默”

    三尖碑上,5000多万名字后,出现一个新的名字。

    “今天,我在这里发出神圣的誓言!”李默转过身,高举双手。

    沾满血迹的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点点红光。

    “我不灭!”

    “地球不灭!”

    广场上,百万民众眼眶泛红:“我不灭!地球不灭!”

    电视机前,亿万民众:“我不灭!地球不灭!”

    ——

    “我不灭!地球不灭!”

    巨大的铁锤敲击在实验台上的银色金属上,蹦出耀眼的火花,满脸褶皱的王大锤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王师傅,要不你停下休息一下吧?”沙发上,一位大声喘气的青年技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担忧,“您这样下去怕是”

    “咚!”

    挥出最后一锤后,筋疲力竭的王大锤摇晃着,瘫坐在沙发上,“牛大力,你是怎么来的?”

    莫名其妙?

    当然是坐车来的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牛大力内心一震。

    他本是江北五金厂的特级老师傅,每天的工作就是端着茶杯,在车间中指导那些徒弟们。然后月底领取一笔不菲的酬劳。

    这样神仙般的生活,牛大力以为可以持续到退休。

    可惜,在距离退休还有10年零8个月3天时,机械厂的老板黄飞鹤带着自己的小姨子,卷款私逃了!

    清醒过来的工人们发现,工厂的银行账户上,只有088元的余额。

    更过分的是,几辆大卡车冲开紧锁的大铁门,一位西装男子面对冲上前的牛大力,亮出一张盖有鲜艳印章的法院判决书。

    江北五金厂早被黄飞鹤老板掏空,机械设备和厂房早已抵押给了银行。

    一张威严的封条,所有的工人都失业了。

    日子总要过吧,茶米油盐醋每一样都需要钞票购买。

    于是机械厂的工人们,把工厂里的最后一批货物私分了,作为师傅的牛大力,扛着一箱子汤锅走上街头。